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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我当心理咨询师遇到的那些怪诞事件.3》(8)

2022-12-16 作者: 胡定乐
  NO.07 美女变怪物
  第一章

  从业心理咨询师以来,我曾遇到各种好玩、有趣、离奇、诡异的心理障碍案例,说起来,或啼笑皆非,或拍案惊奇,或不可思议,甚至颠覆了我的人生观。如果要我选一起印象最深的病例,恐怕就是美女变怪物的案例了。

  美女怎么会变怪物呢?这还得从我去广西说起。那年国庆节,我正打算和张哥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行程、机票、酒店都已经订好,就等假期一到,马上出发,结果临走前一天,姨妈突然将我叫到办公室,要我出差广西南宁一趟。

  “啊,去广西南宁干吗啊?”我一听蒙了,眼瞅就要出发马尔代夫了,姨妈突然给我整这幺蛾子!
  姨妈瞪了我一眼说:“能干吗?当然处理案子了。”

  一见她瞪我,我就心虚,带着商量的口气说:“姨妈,可以换其他人去吗?我和张哥约好明天一早就去马尔代夫了!”

  “不成,你想度假,别人难道就不想度假了,更何况对方指定要你过去!”

  我不死心地说:“哦,这样啊,那可以等到节后再去吗?”

  “不成。本来我打算今晚就让你过去的,但是由于节前票紧张,阿怡只买到明天早上的机票,你明天走也一样。”

  听到阿怡都已经给我买好机票了,我就知道马尔代夫一行彻底没戏了。我像泄了气的皮球,没精打采地问:“姨妈,对方到底是谁啊?我认识吗?为什么要指定我去啊?”

  “朱明川朱法医你还记得吗?”姨妈反问。

  “记得啊,我在挪威高士塔医院学习的时候跟他打过交道,还曾帮他外甥女的孩子小永处理过心理障碍。姨妈,你也认识他啊?”我突然想到要去的地方是广西,而对方又指定要我过去,莫非……我紧接着问,“难道是朱老要我过去的吗?莫非他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姨妈点点头道:“是的,就是他指定你过去的,但患病的人不是他,是他以前老领导的孙女。”

  听到是朱老召唤我,凭着跟他的忘年交,我岂有不去的道理,当即应承了下来:“好的,既然是朱老有事需要我帮忙,做小辈的,自然是义不容辞了。姨妈,没问题,这个案子我接了,明天就出发。”

  “好,本来这一趟我是想自己去的,但是朱老似乎对你另眼相待,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所以我就姑且先让你一试。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一趟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姨妈郑重地说。

  “哦。”见姨妈说得这么谨慎,我好奇心一下子上来了,忙问,“究竟是什么案子啊?”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突然变成了怪物!”

  “啥?美女变怪物?”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姨妈严肃地说:“是的,就是美女变怪物,朱老前领导的孙女现在变成了一个怪物。”

  “啥怪物啊?”

  “关于这个我暂且不说了,说得太多,我怕影响到你的判断,等你去了之后,你自然就知道了。”姨妈难得地卖起了关子。

  “这么保密啊!不过话说回来了啊,华南人才济济,哪里轮得到我上场,我觉得是朱老太看得起我了。另外如果病患真的是由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突然变成了一个怪物,找我这个心理咨询师有用吗?不是应该找其他方面的医生或者科学家?”

  “关于此病,病患家属已经求助了好多华南专家,但均束手无策。朱老希望你以顾问的身份来帮个忙,做个会诊。我之所以不详细说明,是不想你先入为主,你不知情,恰恰是你有别于其他专家的唯一优势。但是需要特别注意的一点是,你要注意安全。你要见的病人极度危险,别光顾着治疗。”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姨妈!”我又不是没治疗过危险的病人,好几次都差点把小命搭上了。不过姨妈平日里对我比较严格,可能是为了避嫌,怕中心的人说闲话,因此听到她关心我的话,我心里还是挺暖的。

  我带着一堆疑问从姨妈的办公室出来,心中一直在想这个神秘的病人到底得了什么病。这可是我头一次这么见病人,真是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臭小子,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过来!”张哥突如其来的声音将我吓了一大跳。

  我一抬头就看到张哥正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向我招手。我忙定了定心神,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怨恨地说:“张哥,你能不能别这样突然跳出来吓人啊,人吓人,吓死人!”

  张哥将我拉进他的办公室后,忙问:“姨妈找你干啥?”

  “怎么?姨妈没跟你说吗?”我还以为姨妈跟张哥说过了呢。

  张哥一头雾水:“说啥啊?我不知道啊。”

  “哦,明天我不能跟你一起去马尔代夫了,姨妈派我去广西南宁出差。”

  “什么?!这怎么行啊,咱们什么都订好了啊!”张哥一下暴起,念叨着说,“刚才我出去打开水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你进了姨妈的办公室。一般她是不会叫你的,叫你肯定有事,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姨妈叫你去南宁干吗?”

  “还能干吗,自然是处理案子呗。”

  “什么案子,这么急啊,不能等节后再去吗?”

  “是一件非常要命的案件,具体情况请恕我不能多说。”其实我自己也压根不知道,我只不过是想气气他而已。

  张哥想了想说:“这么保密,该不会是牵扯到什么大明星吧。”

  我故意吓唬张哥说:“你如果知道那个病人的身份,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那要看刀锋不锋利,砍不砍得过来了。”张哥不甘示弱地说,“臭小子,快说,我可是你的上司,小心本季度考核,我给你不通过哟。”

  我最怕他使这招了,再说我所有的案子最后都得向他报备,想瞒他是瞒不住的,我只好一五一十地老实交代。

  张哥听完后,也十分惊奇地说:“美女变怪物?这病症倒是挺稀奇的!哎哟,但是我们什么都订好了啊,这……”

  我拍拍张哥的肩说:“我也很想去啊,但是这不是有事在身嘛。没事啦,你一个人也可以去的啦。”

  “像马尔代夫这样的地方,就得两个人去才有意思。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不去呢!”

  我耸了耸肩说:“那我爱莫能助了,要不你跟姨妈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等我们从马尔代夫回来我再去广西?”

  “得了吧,姨妈我还不清楚啊,她定下来的事,谁也别想改变。”张哥想了想,接着说,“这样吧,这次马尔代夫之行是机票、酒店、包车一体的,想退票肯定是没戏,但是改签还是可以的。咱们换个时间去吧,移到月底怎么样?”

  “月底哪来时间啊?”

  “今年咱们的年假还没休呢。好,就这么定了,改签到月底。具体哪天,等你回来再说。”张哥拍板道。

  “成吧,你看着来吧。”张哥向来是霸道总裁的范儿,他决定的事情,我别想拧回去,否则不但于事无补,还有可能吃不了兜着走,只好随他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后,我打了个电话给朱老,告知我要去的事情。因为实在好奇美女变怪物,是变成了日本经典怪物哥斯拉的模样呢,还是变成了外星人的模样?还有我到底能帮上什么忙?于是再三向朱老打听这个神秘病人的详细情况。

  然而朱老也跟姨妈一样,对于这个问题依然保持神秘,只是说案子原本发生在南宁的马山县,因为情况恶化已经被送到南宁市区的一家医院了。这样吊胃口让我更好奇了,不过他既然透过姨妈正式地请我过去,想必自有他的道理。见他不说,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那天,我对于美女变怪物这事做了诸多猜测,想了很多假设,然而所有的假设都落空,那一次经历刷新了我的世界观。任我再见多识广,也没想到世界上会有那样的怪事。

  第二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首都机场,搭乘了最早那班北京飞往南宁的航班。虽然前一天,与朱老通话,他已经就南宁的气候给我打了预防针,并要我事先做好准备,然而我还是没想到金秋十月的南宁竟然会这么闷热潮湿。我一下飞机,马上就出了一身汗,衬衫都湿透了。

  朱老早几年得了一种罕见的骨病,如今恶化得行动不便了,需要做肌腱延长术,只能拄着拐杖走路,所以我没敢麻烦他来接我,自行打车前往约定的宾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而朱老早已在酒店等候我多时了。

  朱老事前为我订好了房间。我们俩见面寒暄了几句后,他就领着我前去酒店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前台小姑娘看我们两个男人来开房,而且还是一间大床房,眼神就非常奇怪。朱老虽然年纪大了点,头发也白了大半,但人还是很英俊帅气的,像个大金主,而我就像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我怕小姑娘误会,不由得红着脸,多余地解释:“我是一个人住啦。”

  “访客也要出示身份证的。”小姑娘望向朱老,笑着说,“请您出示一下证件吧。”

  朱老很随和。小姑娘说要出示证件,他就掏出了身份证,递了过去。我无意中瞥了一眼,朱老的右手手腕有被抓伤的痕迹,伤痕还没愈合,像是这几天刚留下的。我不由得心里犯嘀咕,莫非是那个神秘病人抓伤了朱法医?这种危险的病人不是应该用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吗?

  像朱老这种“老司机”,我这种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法眼。他点头说:“没错,是那个人抓的。”

  “这么危险啊?”我不敢相信地问。

  朱老淡淡一笑:“只是我不小心而已。你知道的,我腿脚不方便,躲不快嘛。”

  “还好我跑得快。”平日里我和张哥闹惯了,听他这么说,于是一句玩笑话脱口而出。一说完,我就觉得有些后悔,觉得挺冒犯他的。我干咳了一声,补了一句:“那人现在怎么样了?”

  “先进房再说。”朱老回答道。

  走进房间后,我穿的白衬衫已经彻底湿透了,整个人像是河里捞出来的一样。一进房门,我就想将空调开到强冷气。

  朱老见状,忙拦住道:“你这样很容易生病,我看你还是去洗个澡吧。”

  “也好。”其实一进门我就想去洗澡了,只不过才刚刚进屋就这样将朱老丢下,感觉有些不妥。听他这么一说,我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愉快地进入浴室里。

  等我洗完澡,人模人样地走出来时,桌子上已经被朱老摆满了照片。我扫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些恐怖照片。我以为那是犯罪现场的照片,于是好奇地问:“朱老,您不是早就退休了吗?怎么还带凶案照片到我这里来啊,这些照片可真吓人,比电视剧上的逼真多了。这是死者吗?”

  “这不是死者,这就是你要见的病人。”朱老纠正道。

  “啊?!”我吓了一大跳,我之所以会误解照片里是死者,是因为这些照片上都是同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虽说那女人还睁着眼睛,但是浑身上下都是苍蝇,密密麻麻的,看着非常恶心。我想,只有人死了,尸体散发出了臭味,才会引来那么多苍蝇吧?要不然,人没死,也该赶一下苍蝇啊!她不嫌脏和痒吗?我顿了顿,问:“这个人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啊,我怎么会让你来给死者做心理治疗?没那个必要吧。”朱老觉得我问得莫名其妙。

  我意识到失态后,便抽出椅子,坐到桌子边上,端详起那些照片来。一边看,心里一边在想:这是什么病啊,为什么病人身上的苍蝇那么多?这种病应该属于身体上的疾病,我是一个心理咨询师,找我来有什么用?我也是爱莫能助啊!
  朱老知道我心中有许多疑问,他就吃力地坐到床尾,然后握住黑色拐杖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一定很纳闷,我为什么不先跟你讲这小姑娘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不过,这个小姑娘的情况非常特殊,如果你先知情,恐怕要和其他人一样,会被一些东西给误导,所以我想由我来根据这个病的情况,慢慢地向你说明。”

  朱老说这话时,表情非常正经。可他话一说完,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还不止叫了一下。本来气氛很严肃,我这肚子叫那么响,气氛就怪得不行。当时,我脑海里就在想,如果张哥在的话,不知道要说多少玩笑话了。

  朱老幽默感比较少。听到我肚子叫,他先是愣了一会儿,可能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然后才认真地问我:“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病人都那么痛苦了,我饿一下有什么要紧的,我当即就说:“恕我直言,我是饿,可看了这些照片,也没什么胃口。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好。”

  接下来,朱老没有再支支吾吾,开始给我解说这个神秘病人的情况。

  由于朱老为了不让我误判这个神秘病人的情况,在这里向我解说的时候,故意隐瞒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因,而直接跳过这个事因跟我讲后面发生的事情。为了更方便大家理解这个案例,我按照时间先后顺序从头开始说起。

  朱老在20世纪80年代曾在广西马山县的一家卫生院任职,后来虽然去当法医了,但退休后仍有老相识会来求他帮忙,比如一些医疗纠纷、司法鉴定等。朱老当医生时有一位姓韦的老领导,他有个孙女叫韦苍琼,在一家医院的辅助科室当B超技师。她入职以来一直恪尽职守,没有出现过任何差错,直到她闺密怀孕一事搞出了大乱子。

  她的这个闺密叫杨星,前不久好不容易怀了孕,一家人小心谨慎照顾着。在怀孕四十二天的时候,杨星就去了韦苍琼所在的医院做彩照检查。然而结果出来之后,片子上显示:只有胎囊,没有胎心和胎芽,推测可能是死胎,建议赶紧做清宫手术,以免危及大人的生命安全。

  杨星之前有过几次不良孕史,一听医生这么说,没有任何怀疑,于是选择了清宫手术。然而倒霉的是,手术期间,因为主刀医生的一个失误导致她以后都不能要小孩了。杨星一怒之下将主刀医生告上了法庭,主刀医生反说他之所以会失误,是因为韦苍琼所在的科室做的检查并不准确,杨星肚里的孩子并不是死胎。

  杨星一听震惊了,忙找韦苍琼对证,还去医院闹事。其实当时做出这个判断的人是一位老医生,韦苍琼并没有主张这么快做结论。她还推荐杨星去做阴超检查,那种检查更清晰准确。可是杨星说自己那段时间有黑色的分泌物,还保胎了好多天,不适合做阴超检查,就作罢了。

  朱老后来告诉我,有时候孕妇体型过胖,在怀孕初期做检查,碰上经验不丰富的B超技师是有可能查不到胎心的。而且不只是体重超标会影响到检查结果,若是月经周期不规律,或者受精卵着床晚,胎心也会出现得晚。只要验血HCG(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和雌二醇上涨正常,胎儿一般都会正常发育,胎心在七八十天后都会检测到的。

  怪就怪在杨星有过几次不良孕史,数次的打击让她慌了神,没有考虑周到就选择了清宫手术。任何女性都不适合做太多次这种手术,像流产次数多的女性,会有很大的概率患上复发性流产,要再怀小宝宝就会非常困难了。

  杨星的事,韦苍琼虽然不应该负主要责任,但杨星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会选择去这家医院做彩超检查,而且结果分析有误,作为参与者的她难辞其咎。这事不仅惹得她停职处理,还弄得她和杨星连朋友都没法做了。事后韦苍琼内疚万分,离开了广西,前往内蒙古散心。一个月之后,她回来了,本以为生活会一如既往地过。

  然而回来没多久,韦苍琼就觉得膝关节疼。起初她并未太在意,在回南宁前一天,她曾在内蒙古骑马溜达草原时不小心摔伤过,以为是那次摔伤的后遗症,过几天就好了,但是疼痛却日渐加剧。最后在家人的催促下,韦苍琼去医院看了医生,医生诊断是类风湿关节炎。听到这个结果,韦苍琼心算是安了,拿了药就回家了。

  可是又过了一段时间,韦苍琼的关节疼痛开始蔓延到全身,大片皮肤还出现了红斑,且皮肤有种瘙痒难耐的感觉。出于本能,韦苍琼日夜挠抓全身,皮肤都被抓烂了,还渗出了淡黄色的液体。更可怕的是,有些皮肤下似乎有虫子在蠕动,韦苍琼有一次站在镜子前自己检查那些疑似发炎的皮肤时,竟然发现一个突起的疱状处钻出了一只小虫子。

  那一瞬间,韦苍琼的头都快炸开了。皮肤里钻出虫子,这可是科幻恐怖片才有的情节,她甚至以为一只异形怪物要从胸口爬出来了。韦苍琼是个女孩子,这种事情哪好意思说给外人听。她以为是皮肤被感染了,或者床单太久没换洗,只是给自己全身擦了点治疗皮肤病的药膏就算了。

  这个病瞒了快两周,韦苍琼的身体越来越差。不仅无精打采,全身乏力,她的皮肤也渐渐裂出了许多窟窿,数不清的小虫子从她全身钻出来。有一天,韦苍琼病得厉害,人都呈半昏迷状态了。许多苍蝇从敞开的窗户飞了进来,而且越飞越多,慢慢地都快覆盖她全身了。

  韦苍琼的弟弟当时正好来房间叫姐姐起来吃午饭,当场吓蒙了。回过神后,他忙叫父母进来,随后进来的韦苍琼父母见此情形也彻底蒙圈了,将韦苍琼送去医院诊治后,韦家人才知道,韦苍琼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叫作皮肤蝇虫病。这种病多发于牧区的牛群,偶尔也会发生在人身上,大多都是由于人受伤后,受损的皮肤被蝇虫感染引发的。

  像这样的病,初期很容易被误诊为类风湿关节炎,或者丹毒。要等到皮肤钻出虫了,医生才会意识到诊断有误。这种情况怪不得医生,因为皮肤蝇虫病太少见了,真正救治过这种病的医生更是少之又少。

  到目前为止,全球没有一种使用于人体的杀蝇药剂,唯一有效的治疗方式是一只只地将那些蝇幼虫从病人身体里切、挤、挖出来。这种幼虫太小,要在人体里找出来,非常困难,等发现时都已经很晚了。最恐怖的是,这种蝇虫是会进入人类体腔或者脊椎管的。如果到了那一步,病人就会很危险了,很有可能得败血症这种并发症。

  住院一个多月,折腾了好多个日夜,韦苍琼全身的蝇虫才被取出来。之后又在医院里观察了许久,确定无大碍后,韦苍琼才获准出院。经过这次治疗,韦苍琼的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可是更悲摧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她,皮肤蝇虫病只是她噩梦的开始,她正一步步变成一个怪物。

  第三章

  案例讲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个怪病很奇特,很吸引人,可是偏题了吧,毕竟皮肤蝇虫病不在我的专业领域范围内,找我这个心理咨询师来有什么用呢?这又不是心理问题。这就是朱老的高明之处,他一开始并没有讲到这一段内容。

  那韦苍琼后来出了什么事呢?
  要知道,一般人得了这种病,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要皮肤又痒,都会觉得是不是这个皮肤蝇虫病还没好,虫子又要从皮肤下钻出来了。韦苍琼在得病前,本来就有很大的心理压力了,她也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杨星的胎儿,所以在治疗皮肤蝇虫病时,整个人的心理和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出院后,韦苍琼就闭门不出,每天每夜地冲洗身子,好像自己很不干净一样。韦家人觉得这行为不太正常,可还不至于到精神错乱的那一步,他们就只看着,没有作声。谁知道,又过了几个月,情况愈演愈烈,韦苍琼连续几晚都会惊吓着醒来,疯狂地挠抓身体,哭着说皮肤下还有好多虫,要将她全身钻成蜂窝那样。

  韦家人听到这种话,心中大骇,立即将韦苍琼送入医院,又做了一次细致的全套检查。那个医生也怕是虫子没抓完,因此让韦苍琼入院观察。可是医生并没有在她体内再发现蝇虫。

  得知这个结果,韦家人才松了口气,韦苍琼却听不进这些话,她总觉得皮肤下仍有虫子。韦家人有人也是医务人员,他们懂得这些病的利害关系,在经历过这么多可怕的事之后,谁都会崩溃的。早在第一次出院时,韦家人就给韦苍琼找了精神科的医生,希望她心里面能好过些。

  经过会诊,精神科的医生认为韦苍琼得了精神分裂症,然后给她开了利培酮。利培酮能缓解和改善病人的焦虑、抑郁的感情症状,对于急性和慢性精神分裂症,也有一定的疗效。

  确实,韦苍琼在坚持看病和服药一段时间后,她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甚至通过了单位的检查,能重新回科室去上班了,就是不能从事主要工作,只能给老医生们打下手。

  为了彻底翻篇,韦苍琼很积极地看精神科医生,可是韦苍琼的病情虽然有所改善,但仍会做噩梦,甚至觉得有人要谋害她。精神科医生考虑到韦苍琼对于杨星的事有愧疚感,可能是她把这种愧疚的情感转移了,才会衍生出被害的妄想。

  精神科医生在接下去的治疗中,予以韦苍琼的利培酮逐渐加量,同时辅以扎来普隆改善她的睡眠。用药三周后,韦苍琼的睡眠有所好转,可仍有被害妄想症,精神科医生就采用了交叉换药法,决定给韦苍琼换用奥氮平。

  利培酮和奥氮平是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扎来普隆是针对睡眠问题的镇静催眠药物,是国家特殊管理的第二类精神药品。这些药的管理都比较严格,韦家人对这些药也很仔细,不敢随便给韦苍琼服用,都是按医嘱来给她吃的。

  然而,就是在这样看似顺利的治疗中,韦苍琼好转了很短的时间,又忽然觉得自己的皮肤蝇虫病还没有好。洗澡不会死人,韦家人都由着韦苍琼日夜洗,水浪费就浪费了,可是后来韦苍琼挠抓身体愈来愈严重,有一次还去厨房拿了洗碗用的钢丝球,疯狂地刷洗身体。人的皮肤很脆弱,用钢丝球使劲地刷,顷刻便会血肉模糊。

  看到这样的情况,韦家人也快疯掉了,他们立刻控制住了韦苍琼,不让她继续伤害自己。在叫医生来的时候,韦苍琼又挣脱了家人,跑去拿了一把水果刀,狠狠地割开了皮肤,不停地找蝇幼虫。

  所有人都认为,韦苍琼是在得了皮肤蝇虫病之后,一直沉浸于那个噩梦中,就连精神科的医生都那么认为。不过,韦苍琼在被束缚带捆绑在病床上后,总是说有人要害她,同时也求家人和医护人员用刀割开她的皮肤,帮她抓虫。

  “真的好痒,好痛,求求你们放开我,我要抓啊!放开我啊!快放开我!有人要害死我,这些都是他们安排好的!你们要相信我啊!”

  每一天,韦苍琼都痛苦又没有逻辑地叫喊。挣扎得久了,她的眼神就变得恐惧起来,时刻都是把眼睛瞪得圆圆的,而她的躯体也呈现出一种不协调的姿态,好像四肢的骨头被人打断了,像一只巨大的蜘蛛怪。

  病情发展到这一步,精神科医生已经束手无策了,除了给病人吃药,他们想不到别的办法。不过,韦家人知道病人住在精神病院,病情通常不会得到改善,反而有恶化的可能,他们不忍心将韦苍琼强制入院,于是就想了办法将人接回到家中,自己照料和护理。

  韦家人辈分最高的长辈是一位卫生院退休的老领导。他和朱老曾经是同事,在听多了孙女韦苍琼喊有人要害她之后,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在这些怪事背后,真的有人在谋害他孙女呢?毕竟,这些怪事都始于杨星的那次彩超检查,也许杨星失去生育能力后,偷偷地实施了报复行为?

  在请朱老来帮忙想办法之前,这位老领导找过很多方面的专家来给孙女检查,他们在知道这些怪事的背景后,都认同之前精神科医生的做法。既然认同,那就等于找不到办法来治疗韦苍琼。去找朱老,可以说是老领导的绝望之举,他其实也不想找法医来的,毕竟人家是给死人申冤的,找来看活人,多不吉利啊。由此可见,韦家人真的是想尽了办法。

  朱老在了解了前因后果后,做了些分析,然后就联系了我姨妈,想请我以顾问的身份来瞧瞧韦苍琼的病情。就像我在前面说的,朱老一开始没有告诉我前因后果,在酒店的房间里,他给我出示了一些病历记录、药单、照片,然后就从韦苍琼得精神分裂症说起,并没有跟我提到皮肤蝇虫病的事,因此我才以为那张满身是苍蝇的照片上是一具女尸。

  朱老不想让我提前知道韦苍琼得过病,却又给我看了照片,他说:“这是病人发病时,脑海中的景象。”

  我怀疑地问:“可这是照片啊,又不是画出来的,这个病人说自己皮肤下有虫子,不会是真的吧?”

  朱老不置可否:“你就当照片上的人是另外一个人,我给你看这张照片,是要你体会病人在发病时的那种心理状态。”

  我起着鸡皮疙瘩回答:“我看一眼就体会到了,要是我身体钻出虫子,还有这么多苍蝇在我身上,我也想拿钢丝球刷身子的。不过……”

  朱老听出了苗头,不紧不慢地问我:“你想到了什么?”

  我只是听朱老说了韦苍琼的事,并没有亲眼见过病人,更没有和病人谈过话,哪里能下结论呢,何况当时的我才听了一半的故事。还好我也不骄傲自大,没有当场说出心中的想法。朱老知道我肚子饿,一说完事情,就带着我去吃饭,然后才去找韦家人。

  我在中心干久了,仿佛时刻都能听到大家的心声。朱老这么做,其实就证明他猜到韦苍琼的真正症结是什么了,只不过想找个人做会诊之类的工作吧。

  出了酒店,我就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朱老大方地承认了:“你很聪明,我在想什么,都给你看出来了。只是我还瞒了你别的事。”

  我想象力丰富过头了,以为朱老要说:我瞒了你好久了,其实你是我儿子。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然后问:“您还瞒了我什么啊?朱老,您真特别。别人找我看病或者帮忙,都会将情况讲明白,就算不至于巨细无遗,也不会瞒我重要的事情。毕竟,来找我们做咨询和治疗的人都必须是主动的,我们和那些精神科医生不一样,强制入院的那种对于精神和心理都不好,病人会很抗拒。”

  朱老却神秘地回答:“你很快就会知道为什么了。”

  和朱老相处,总有自己在参演一部悬疑电影的感觉,不到故事的最后,你永远不知道答案是什么。我理解朱老的用意,他不会故意卖关子,一切都是为了病人着想,再加上我的肚子真的很饿了,我那天就没有刨根究底。

  后来,甚至到现在,我仍会佩服和庆幸朱老做了这个决定,因为他当时若没有隐瞒韦苍琼患过皮肤蝇虫病的事,我可能就会做出错误的诊断。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韦苍琼的情况是“病中病”,大家只看到了表面,其实当中藏了更大的玄机。

  第四章

  第二天,我去见了韦苍琼。她的情况很糟糕,已经不适合做心理治疗了,谈话是肯定没有用了。朱老可能提前打过招呼,我去韦家时,没有一个人和我提皮肤蝇虫病的事。

  出于谨慎,我当时问朱老:“韦苍琼服用过的药还有剩的吗?”

  韦家人没等朱老回答,马上将药都拿到我面前。我看了看,又闻了闻,确定那些药都是利培酮、奥氮平、扎来普隆。韦家人知道那些药是没有问题的,因此从没怀疑过药品有问题。我本来也只是走过场,例行做提问,可我瞧了那些药,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这些利培酮好像剩得比奥氮平还多啊。”我数了数那些药,把药片都摊到了一张书桌上,“韦苍琼有没有停过药,或者故意不吃药,你们却没发现?”

  韦家人先说:“苍琼是停过一段时间的药,她觉得吃利培酮没有用,还觉得心慌难受,后来医生说要交叉换药,我们怕她有心理作用,所以后来都是把药混在她的食物里,她是不可能故意偷偷不吃药的。”

  “所以你们后来基本都给她吃奥氮平吗?”我闻了闻奥氮平的药片,有一种又腥又苦的气味。

  韦家人都点头:“是啊。”

  我看向在一旁的朱老,然后又瞧了一眼被束缚在床上的韦苍琼,她还在睡觉。接着,我又说:“奥氮平吃多了对人的肝肾不好,还会导致嗜睡,医生都交代了,要交叉换药,你们不应该经常用同一种药的。”

  韦家人对我解释:“我们也不是一直给苍琼用奥氮平,有时会停药的,我们也怕药吃多了对她不好。”

  就在我们说话时,韦苍琼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平时嘴巴可能是被控制住的,不能随便大喊。那天她嘴上没有东西了,见到我这个外人在,她就疯狂地大喊:“救命啊,有人把好多虫子放进我肚子了,快把那些虫子抓出来啊!我好疼啊!求你们行行好,救救我吧!”

  我的病人大多是找上门来求助的,或者还没有陷入这种歇斯底里的精神状态。看到韦苍琼如此反应,我顿时不知所措。也许为了让我了解韦苍琼的病有多严重,韦家人将束缚带松开了许多,以致她人一剧烈扭动就翻下了床,挣脱开束缚带。

  那一幕很可怕,韦苍琼先是撞倒了朱老,然后又推开了家人和我,跑进了厨房里。一转眼的工夫,菜刀就被韦苍琼找到了。她二话不说,先是给自己手臂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这还不算完,她丢开菜刀就伸手去挖伤口,把血弄得满地都是。

  听到菜刀落地的声音,我心都凉了,生怕韦苍琼做了傻事。还好韦家人上去抱住了她,不让这场面继续恶化下去。见状,我急忙打了急救电话,朱老也找来了一些纱布,匆匆忙忙地给她止血。

  “我苦命的孙女啊,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是啊,姐姐太可怜了。”

  “我的女儿啊,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呜呜呜……”

  听着这些话,我的心里也很难受。在大家七手八脚地抬着人上急救车时,我回头看了眼撒落一地的药丸,总觉得问题就出在那些药上。

  诚然,韦苍琼的病是在吃药之前就有了,可能大家都不会觉得是药有问题。可我在只知道一半事实的情况下,并不认为韦苍琼的病是一种“被蛇咬”的心理阴影,而是别的情况导致她一直有种虫子在她皮肤下咬她的幻觉。

  简单地说,吸可卡因的人很容易会有一种幻觉,即皮肤上有蚁行感,这在心理学上叫作触幻觉。触幻觉有很多症状,类似韦苍琼的病情,学名叫可卡因中毒伴发的精神障碍,通俗一点就叫作可卡因幻虫病。

  韦苍琼在治疗的过程中,应该没有吸食可卡因,只是服用了奥氮平之类的药物。这些药若是遵照医嘱,并不会有太大的副作用,就像医学院有句话,撇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精神科医生交代了,要交叉换药,韦家人后来嫌利培酮对韦苍琼的效果不好,专门给她喂食奥氮平。

  人的心理是很难用逻辑去说明的,韦家人都觉得利培酮吃了没用,可又不敢对精神科医生说明,每次去医院,医生按量开药后,他们都扣下了利培酮。韦苍琼有时停药,有时服用奥氮平,这样在别人眼中,好像就是交叉换药了,实际上这等于韦苍琼一直以来只吃了奥氮平。

  我反复地提奥氮平这个药,是因为它有种令人嗜睡和增肥的不良反应,还会引发泌乳素的增加,甚至会造成体位性低血压、迟发性锥体外系运动障碍(包括帕金森综合征)、肝转氨酶一过性增高等,可是这个药还有一种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副作用。

  在我多年的心理咨询师生涯中,我治疗过很多患有精神分裂症的病人,有些人后来甚至要去开奥氮平来吃。几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抱怨,吃完这个药后,他们总是皮肤刺痒,像是有人用针在扎他们,或者有蚂蚁在皮肤下爬,他们都恨不得用刀切开皮肤。如果不相信,你们可以在网络上搜索“奥氮平”“皮肤痒”的关键词,很多人都对这个药有不良反应,只是没人会像韦苍琼的反应那么严重。

  其他专家都比我经验丰富,可是他们在知道了皮肤蝇虫病后,都以为韦苍琼还在为那种怪病害怕,却没有注意到,这是一种“病中病”,他们都被表象给误导了。也就是说,韦苍琼的皮肤蝇虫病早就好了,她的精神压力过大,在后期求助精神科医生时,又产生了一种和之前病症几乎重叠的幻虫病,她后期都是由于心理问题才发狂的。这就是朱老先对我说一半实话的原因,只是他也不能完全确定,考虑到我有多年当心理咨询师的经验,他才会请我过来。

  想到了这一点后,谨慎起见,我没敢马上做出判断,而是反复地和治疗过韦苍琼的每个医生都做了详细的了解和查证。朱老也猜到了一些,只是这方面确实不是他的专长,在我综合所有信息得出结论后,他也认为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找到病因后,我们就取得了所有人的同意,停止给韦苍琼使用奥氮平,转而采用另一种神经系统药物——喹硫平。这种药一样是用来抗抑郁、抗焦虑症的,是治疗精神分裂症的常见药。

  果然,在韦苍琼停止用药不久后,她的幻虫病就逐渐好了。当她情绪稳定后,已经回京的我也通过远程技术手段,陆续地给她做了一些心理治疗,以便保证她的病不会复发。以我们中心的规定,我是不能这么做的,可韦苍琼认为是我发现了症结所在,她十分信任我,坚持通过网络视频来找我做治疗。为此,姨妈表示理解,特别批准了这件事。

  韦苍琼的病症之所以得以圆满解决,全靠朱老事前向我隐瞒了她患过皮肤蝇虫病。经过这一事,我突然有所感悟,对于一些病、一些人,我得学会适当的隐瞒。

  由于我本身是学心理学的,再加上从业已有些年头,虽不能说大小病症我一概能治,但好歹也算有些经验和心得,一般的来访者只要将他的病症跟我一说,基本上我都能看出他的问题所在。在之前的治疗中,我一般会直接告诉来访者得的什么病,需要怎么治疗。

  有些人会非常配合治疗,但是也有些人一听,立马就会拿手机或者电脑上网去搜索,然后根据网络上查到的信息,来跟我抬杠,质疑我的治疗不专业。实际上,网络上很多相关信息是准确的,可是每个人的情况都各不相同,信息正确,可并不适用于每个人。

  在离开南宁前,朱老非要送我。哪里有前辈送晚辈的道理,我自是不同意,但是朱老非常倔强,一定要送我。我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了,于是我们两人乘车到了南宁吴圩机场。

  在机场与他告别时,我告知了他——我的那个顿悟。他笑着说:“听到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一直担心你嫌我故意卖关子呢,有时候做事确实就得这样,正所谓无知者无畏,无畏者无惧,适当隐瞒,其实是为了让病人更加安心接受治疗。如果病人整天担忧这担忧那,没病也会变得有病的,小病也会变成大病的。不是有这么一句嘛,很多癌症病人其实不是病死的,而是吓死的。”

  机场里人来人往,一副忙碌的景象。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跟朱老说:“时候不早了,您早点回去吧,睡午觉的时间该到了吧!”

  朱老不乐意地说:“你以为我年纪大了,就一定天天要睡午觉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赶紧道。

  朱老忽然笑起来:“我是要睡午觉啊。你啊,就该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像给韦苍琼做诊断一样,要是你不相信自己,恐怕她人都没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知如何接话,忽然想到朱老曾经提过,他最近在将各种经历改编成小说,于是说:“听说您在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我也在写些书,还匿名出版过两本呢,您要是不介意,我可以把这件事写到我的新书里吗?”

  朱老大方地说:“你尽管写,这是我和你一起经历的事,你也有权利写的,不用征询我的同意。”

  “那谢谢您了。”

  我准备过安检时,朱老刚好要离开,可他又转身问我:“你写的书叫什么名字啊?回头我去买一本来看看。”

  “《我当心理咨询师遇到的那些怪诞事件》。”

  (第三季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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