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承恩

2022-10-18 作者: 芽芽不枯
  天色渐暗,皇城中却是灯火辉煌,宫人往来,一派繁盛之景。

  淑妃宫中,宫婢方禀完了落梅轩的事,抬头望她,“娘娘,那位怕不是个省事的,这可如何是好?”她眉宇间皆是担忧。

  她们娘娘虽有母族助力,荣华傍身,一来便得了妃位,拿了管辖六宫之大权,这般荣光,无人可及。但入宫月余,却连皇帝的影子也难见得。

  如今新来了个才人,陛下随手就将落梅轩给赐了下去。

  这落梅轩虽小,却是前朝宠妃曾经的居所,那满宫的梅花,也是先帝为了讨美人欢心才命人载下。全宫上下谁人不知这位曾经的宠妃颇受陛下尊敬,隐隐有越过太后之势。

  烛火跳跃,映照得淑妃脸上光影明灭。点翠簪,嵌珠护甲,狭长妩媚的双眸,皆是瞧得那宫婢心惊。淑妃淡然瞥了她一眼,她一颤,忙垂了头下去。

  淑妃端起茶水,缓缓呷了一口,将茶盏搁下,淡声道,“今日这茶泡的浓了,味苦。”

  一边侍立的宫婢额角渗了虚汗,忙接过茶盏,躬身退下。

  她以护甲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一下、一下清脆的响声,“不过是个才人,待她升了嫔位,再忌惮不迟。”

  她如何没去主动寻过陛下,可陛下哪次分她一眼了。

  陛下是个随性的,若真在意那人,怎会让她一来就如此占风头,这不是给她招来嫉恨么。家里送她入宫的意思她也明白。可陛下不正眼瞧她,就不能怪她不尽心了不是?

  “可这落梅轩——”宫婢瞄了眼上首处的淑妃,犹疑地拖长了尾音。

  淑妃也知这落梅轩的来头,却依旧神色疏淡,却不怒自威,“你的意思是落梅轩能比得上主宫?”

  轻飘飘一句,却重如千斤,将宫婢压得伏下身去,“奴婢不敢。”

  淑妃的目光落到半掩的门扉上。那上面花鸟鱼虫的浮雕,出自能工巧匠之手,极为生动,像是送一口气,便能活过来一般。

  落梅轩。

  阮玉仪踏出木桶,桶中水波晃动,带动得里边花瓣摇晃。她一双足莹白如玉,捎了些水珠,在站立处留下一小滩水迹。

  木香未她擦身更衣,只给她发上散挽了儿。

  因着猜测今夜陛下会来知会她过去,因此及早准备,不敢怠慢。

  小娘子向来是畏寒的,绯红着脸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换上那纱衣,又在外边披了寻常的裙衫,这才走出盥室。

  盥室内雾气蒸腾,再出来时,一时间还觉着外边的烛光晃眼。

  她就倚在榻上等候有宦官传来口谕,因着不好轻易睡去,便借浓茶抵住倦意。可烛影摇晃,烛身燃去了一小截,也迟迟等不到。

  “小姐,”木香不愿她受了委屈,轻声道,“不若先歇下罢,时候也不早了。”

  她望了那窗外一眼,外边的天色确已黑沉沉的。

  这时,门被人推了开,木灵满脸气愤走了进来,“小姐,奴婢听闻那位去了重华宫,倒是免了小姐劳累了。”

  阮玉仪缓缓垂眸,长睫在她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重华宫所居的便是淑妃,是金嬷嬷叮咛她要小心的那位。

  都道淑妃正承盛宠,他先紧着那边也是正常。

  她未置喙什么,立起身子,神色平静,“那便早些歇下罢,今日委实是折腾了。”许是有些怵他,闻言,她知晓不用面对他了,反而松下一口气,并不觉着被冷落了。

  木灵见小姐并未放在心上,气也消去大半,帮着挑了灯,放下床幔。

  屋子里一下暗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睡意渐渐笼上她的脑中,她坠入混沌。半梦半醒间,却觉身子忽地悬空,她猛然清醒。

  鼻息间是熟悉的幽香,她一怔,心安了些,伸手去推他,“陛下怎会在这里?”她嗓音绵软无力,似娇似嗔,落在姜怀央耳里却有几分抱怨的意味在。

  可他哪里会放她下来,径自往外走去,“泠泠觉得朕应该在何处?”

  自然是淑妃宫里。她原想说出口,可又觉着如此说像是吃味了般,实在不妥,于是又将话咽了回去。

  外室守着的木灵被动静一惊,困意顿消,猛地立起了身。却发现她所警惕之人是新帝,张了张口,只能眼睁睁看阮玉仪被带走。

  她立了片刻,转身去将此事知会木香。

  外面较之室内稍冷些,阮玉仪本就穿得单薄,空空荡荡的,凉风钻入她的衣襟,戏弄似得抚过她的肌肤。

  她能感受到到细滑的衣料在她身子上摩挲,男人的小臂有力地托举着她,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旁的,她面上不点胭脂,却是绯红。

  他瞥了眼怀中的小娘子,外衫下伸出两条细带,被打成结系在颈后,许是睡下时压蹭过,颈后落下了一道微红的长痕,一片雪腻上尤为打眼。

  他眸色微沉,可脚下还是走得稳当。

  他方才埋首于政事,无暇顾及旁的事。可他去了重华宫的消息不胫而走,虽是故意有人传播,可也有他放任的意思在。

  他便是想看看,她得知了此事后,会作何反应。

  虽宫里灯火还未落尽,可到底比白日里昏暗些,温雉垂首提着宫灯,随在他身后。那一点灯火晃晃悠悠一直到了养心殿。

  她察觉到几道视线,于是将脑袋埋到他的肩颈处,他这处一直被寒风吹拂,倒还不及她额上来得温热。

  她耳边传来殿门被打开的动静。

  阮玉仪微微侧过脸,不自觉打量四周。偌大的殿中,物什一应俱全,衣架上所挂是朝服玉带,几案上还摊着几本奏折,明黄的软帘隔着内室。

  俱是天子生活的痕迹,是她所陌生的。这一切初次如此真切地摆在她眼前,使她忽而意识到清晰地意识到他的身份。

  从前,他以世子的身份与她相处,她尚可亲近。而今抱着她的是君王,他身上担负的是天下,怎会纠结于儿女情长。

  能将风流一词冠在他身上,还因着第一印象深信不疑,她忽地月余前的有些可笑。

  如此想着,她心下蓦地有些空落落的,攥着他衣襟的手也松了下来。

  那纱衣外边,她只着了身外衫,因此动静间,轻易勾勒出她袅娜的身形。

  “很乖,有好生穿着,”姜怀央探向她的腰肢,故意提起这茬,“泠泠,这身衣裳很衬你。”他的气息灼热,盈在她的耳际。

  她心中泛起耻意,不消多时,便是一副泪眼涟涟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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