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再会林泉

  第232章 再会林泉
  萧绎点头，太液池中正泊有一艘小舟，思卿指着它道：“我带你从这儿跳下去，省去爬上爬下很多麻烦。”

  萧绎则道：“别闹。”

  思卿自负轻身功夫好，“你抓着我的袖子，我保证……”萧绎抓着思卿的袖子，一把将思卿抱起，月光洒在她的面颊上，外物寂无扰，他俯身便吻下去。

  两人登船，太液池上水波粼粼，各色灯笼倒映水中，思卿紧紧握着萧绎的手，徜徉在这富贵繁华又清雅别致的景象中，萧绎道：“我此去一定会平定定藩，还天下安宁。希望我去京后，你日日夜夜都能像今天一样快乐。”

  思卿道：“中秋之月，皎若飞镜临丹阙。你能答应我中秋之夜再与我回到此地赏此景吗？”

  萧绎微笑，“我答应你。”

  数日后今上启程，皇太后、皇后送出宫城，东宫皇太子送至南郊，今上南下前往留都金陵。

  此番虽然走得急，但孙承赋每到一站必提前向京卫递信，二十余日后金陵守备保国公与南直隶诸员在金陵水关迎驾，今上入驻金陵行宫，帝京这边才稍松了口气。

  思卿的生日中萧绎正在途中，京中密切关注今上行程，所以没有操办，只有命妇进宫朝拜，思卿也未设宴。中宫皇后的千秋节过后今上一行顺利抵达金陵，思卿也从宁华殿搬回西苑玩月阁。

  春日的西苑可谓是“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古语云“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天下有受其寒者。故天子亲耕，后妃亲蚕，屈身以化下者，邦国之重务也”，故三月皇后亲蚕，思卿穿鞠衣履典仪，典仪后终于清静了几天。

  至今上抵达金陵后，江南司开始与随驾禁军一同驻防，江枫恨不得睡在卫所。一切步入正轨后天也长了，江枫终于在天还亮时返回嘉国府。她见沈江东悠闲自得，有点没好气。但沈江东也没有看起来多么悠闲自得，他一面看信，一面喃喃道：“韩守忱倒是有些本事。”

  进入四月最先传来的喜事是颜陌溦诞下一女，虽然早产，但是母子平安。不管萧绎对靖国公案态度如何，对这个颜陌溦这个妹妹一直都很上心，思卿一面传信到金陵去，一面预备请江枫去一趟通河。

  萧绎得知后给思卿回信，又说自己到金陵来，江南士绅受地方的推举赴金陵觐见，自己还见到了林执中，并将此事告知。内中另附林执中写给傅临川和顾衡道贺的信件。

  思卿得知萧绎在南边又见了林执中，心里并不怎么舒服。她一贯的原则本是将江左故人跟帝京人事彻底划开，没想到顾衡被抓闹出这么多事，也没想到原来靖国公案能把孤山社几位都牵见进去。

  林执中夫妇在京屡受惊吓，自从回到余杭只见了回乡任职的杜嗣忠一面，此后一直闭门谢客。今上前往留都的消息一出，南直隶巡抚赵汝成和浙江巡抚姚远图就受现任金陵守备保国公之托在江左遴选士绅前往金陵迎驾。虽然以南直隶的士绅为主，但林家在江左名声最著，姚远图得知林执中夫妇返回余杭，亲自上门致意。

  林世仪年迈，因为侄女病故心中难受一直少言寡语，照例一到春天就去余杭城郊的山中隐居，入秋天气冷了才回城。林执中夫妇在家，看到姚远图大摇大摆上门恨不得将他轰出去。

  姚远图果然先问奏折底稿的事，林执中按照沈江东教他的话术一口咬定没见到姚府下人，没收到所谓的贺礼。不曾想因为林执中当初没收下姚远图的贺礼，这个下人离京后还真卷东西跑路了，因此姚远图没起疑心，还大骂下人无德，向林执中致歉。林执中随口应付，姚远图又抱怨杜嗣忠回了江南也不找他，林执中不吭声。

  姚远图请林执中赴金陵迎驾，觐见天颜。林执中不好说已经见过两次了，只好推辞说自己病了。隔天余杭最出名的大夫全被姚远图弄到林家门口，姚远图声称林执中要是再不去，他就去山里找林世仪谈谈。还说这次迎驾以南直隶名士为首，他林执中不过充个数，不用担心别的。姚远图辈分到底高一辈，林执中不胜其扰，与林夫人商议了一番只好答应下来。

  不过答应归答应，他死活不和姚远图同行。至金陵后宿在旧友家，而后经过层层盘查前往水关迎驾。迎驾时果然以金陵本地士绅为首，林执中混在其中随众行了礼，本想隔两日跟旧友续个旧就回余杭，谁知道临行前走在路上就有人叫住他。

  他是一介白衣，对方是金吾卫禁军，他不敢不从。对方将他一直领到金陵行宫附近，孙承赋迎出来引他入内。他虽不识孙承赋，亦无可推辞。金陵行宫规制比帝京宫城稍逊，今上居东路春明殿，季春时节春和景明，倒是十分应景。

  此前林执中虽然见过今上两面，但从未说过话。林执中惴惴不安，入殿见礼后萧绎倒是很客气，以先生呼之，将顾衡得女的事告知，又问他父亲林世仪的近况。林执中不敢因为今上的和颜放松，对林家来说，去年帝京一行就像一场梦，回到余杭，才刚觉得梦醒了，来金陵又坠入梦中。今上单独见他，果然另有原因。

  林执中对今上的第一印象是思卿寡言少语的夫婿。思卿健谈，与夫婿倒是很互补。从顾衡被抓武振英和傅临川回京以后，事情就变得迷离起来。先是思卿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再是武振英直接点明思卿的身份。落后思卿让林执中出面引诱郑以勤露出真面目，他又在无意间窥探到了父亲与郑以勤断义的原因。

  萧绎见他仍然与余允和旧事有关，询问当年余允和所谓拥立靖国公的檄文的来处，如果当年余允和没有写，是受人诬陷，那么究竟是谁模仿余允和的笔迹写下了檄文伪造了信件。余允和的书法俊丽狂狷，难以模仿，林执中反复回想没有想到江左有奇人可以模仿自如，但说回去再打探一二。萧绎对靖国公、余允和案讳莫如深，始终没提及为什么不让思卿身边的人去查这些事，林执中便从春明殿辞出，隔日就返回余杭家中。

  林执中回余杭后还给嘉国府写信，言及去金陵和姚远图问他奏折底稿的事，沈江东拿给江枫看了，江枫道：“陛下已经不打算追究市舶司织造局账目了，姚远图可不要再闹什么事端。”

  ———

  颜陌溦生女，思卿原本预备下婴孩衣服、金锁还有各色礼物，嘉国公府这边也预备了一份，江枫趁着这日无事带着霞影和代思卿出面的菱蓁前往通河。江枫去了通河一日，也是连夜返回，次日往西苑去对思卿道：“上阳郡一切都好，孩子也好，并不像没足月的样子。梁分也还好，就是走路费劲。”

  萧绎一离京思卿一直绷着，绷了这么久也累了，闻言谈了几句顾衡的病，就让江枫回去。江枫一走，思卿自己也钻回阁里想睡一觉。谁知大公主因为程家小姑娘出宫去了没有玩伴来闹思卿，思卿看着大公主心生感慨，笑道：“你又多了一个表妹。”

  正说话，这日周贵妃、方慧嫔和裴淑女结伴来西苑玩月阁向思卿问安。自从何宁嫔去世，内廷实在是安静得过于诡异。方慧嫔贤德本分，不爱说话，力求自己最“透明”，魏美人早逝，何美人折腾的事从头到尾都跟“君恩”扯不上任何关系。新来的裴淑女摸不出门道，对中宫只有奉承。只剩一位周贵妃，位次皇后，却有点奇怪。

  思卿跟贵妃周氏可以说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今上对周贵妃的态度也差不多。今上屡屡向思卿暗示，先皇后的死可能与周贵妃有关，偏偏太皇太后去世之前除了说要立思卿为皇后，还今上发誓一定要善待周贵妃。这让思卿浮想联翩，总觉得说不定先皇后的死与太皇太后之间也有某种关联。

  周贵妃精明且淡漠，太皇太后去世以后深居简出，思卿后来精力都放在了京防和内库上，她又被思卿拉出来主持四司六局，也一直主持得井井有条。思卿知其才干，把自己侍女菱蓁也放进去，为的就是防止她周贵妃一家独大。好在菱蓁和周贵妃都是人精，精诚合作，这几年内廷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

  思卿对她的提防当然不止于此，比如去年宜宁行宫一有奇怪之处，思卿为了自己在京能够安稳立刻打发周贵妃去宜宁。思卿觉得经过这件事，周贵妃对自己的防范也与日俱增。而今上总是耳提面命说先皇后去世的古怪，思卿又产生了新的疑虑：今上是不是想挑拨自己和周贵妃不合给自己也给周贵妃添堵？总之两人各怀鬼胎，思卿是不想跟她打交道，周贵妃却不肯失了礼数。思卿心想内廷能这么安静已经十分不易，还能怎么办？凑合着过好了。

  思卿心里想的都是凑合过，定安贵太妃看了心里却有很多很多的感慨，时常对思卿说这是她见过的最和睦的后宫。风送宫嫔笑语和，原来不止存在诗句里。

  先帝多内宠，思卿实在是无法想象当年定安贵太妃年轻时在后宫中过得是怎样一种“纷乱”的生活。

  也不知道是不是萧绎受了刺激，自继位一直“不近女色”。无论是何皇后在日，还是思卿入宫后，萧绎的宫中来来回回就是这几位熟面孔，不是太皇太后塞的，就是太皇太后赛的，就是太皇太后塞的。甚至有宗王对萧绎的“健康”表示担忧，直到宫人袁氏生下大公主。

  后宫相处和睦，萧绎不在京，大家更少了约束，各展所长。

  周贵妃擅长算账，周贵妃和思卿在一起外加一个梁菱蓁，能把算盘打得劈里啪啦直响，庞大的账目立时能够被算清。

  方慧嫔擅长写诗做赋，思卿虽然也读了很多书，但在时文上一窍不通。方慧嫔时常去给皇太子大公主讲学，她温柔端庄，孩子们都很喜欢她。

  何美人擅长穿珠花、打络子，以前思卿的挑牌都是何美人穿的。后来思卿发现何美人穿好的珠花有中红叶之盟白首之约的意思，吓得不敢再找她。这个活计就交给了新进宫的裴氏。裴氏极为贤良，能歌善舞，还会裁衣精于刺绣。这些好处萧绎享受不到，思卿却都享受了一把。

  这几个人里除了何美人不太合群，其他人都好热闹。时常约个花下宴会、月下宴会取乐。每人都养了几条犬、几只猫，萧绎不在京，他们也常拉思卿去喝酒。思卿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战战兢兢算计前朝事，他们每日却快快乐乐潇潇洒洒，竟然是思卿替他们承受苦难来了。

  这日后宫除了何美人这之外结伴到玩月阁上来，一个比一个沉默，好像去参拜法会，思卿看见觉得没意思，请三人进入阁内坐。

  思卿问:“怎么不见何美人？”

  周贵妃笑笑，“她又病了。”何美人生病一直是“疯病”的代名词，方慧嫔低下头，一旁的裴淑女不明就里，又不敢问。思卿道:“那就让她好好养着吧。”

  周贵妃道:“是娘娘体恤她。”

  四人在一起难免会谈今上在金陵的行程，方慧嫔不说话，裴淑女不知事，只有思卿和周贵妃有一搭没一搭闲谈，说着说着说到了端王世子妃身上，周贵妃道:“之前陛下问世子去不去留都，听陛下那意思，世子新婚燕尔，父亲病着，若说不愿意去，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谁知道世子一听能去金陵，高兴得什么似的。”

  思卿道:“那朱氏，我看是个端谨的性子，不过老十一这次太过分了，无论怎样，也得顾及点新夫人的颜面。”

  周贵妃道:“端王世子，这还算好的。小敬王怎么想，让人就不知道了。闹了半天，把许家的姑娘耽误了，听说许家姑娘还病了一场。”

  思卿问:“重新议婚没有？”

  “说了。”周贵妃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