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我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招我最擅长了，我可是练了很久的。

  除了那两个我认识的恶棍外，“Vpair”的另一个角落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家伙，他的肩膀很宽，脖子也挺粗，胸锁乳突肌像两根钢筋一样突出着。不过他的智商看起来堪忧，因为他戴着墨镜，在点着蜡烛的昏暗小咔吧里戴墨镜，他还不如在自己的脖子上挂个牌子，写上“我是黑社会”呢！

  看来多半是黄伯明的人了，我隔着窗户朝街上看去，果然，在我的老爷吉普后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两个穿着同样款式西装的家伙，站在两车中间，似乎是在聊着天。光从站立的姿势，我就能看出来他俩是练家子，估计亲爱的“墨镜兄”身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董先生，我一找到线索就马上打你手机。”我站起了身，“现在，我有点急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好，好的！很感谢你能帮我的忙。”董一航有些许惊讶，他匆忙站起身，和我握了握手，“那我也得走了，时间不早了，下午我还要进公司。”

  “我会尽力的。”我再次向他保证，然后道别。当我走出“Vpair”的大门前，我撇了一眼“墨镜兄”，他起身去吧台埋单了。看起来，我被前后夹击了，搞不好“墨镜兄”并不太笨，他是故意让我发现的，同时也表明自己的身份，这说明他们没什么敌意，至少，没有公开的敌意，反正我想溜掉也是不大可能的，而且我也舍不得我的老爷吉普车啊！

  于是我径直走到了帕萨特的车旁，完全无视三位“墨镜兄”的存在，轻轻敲了敲帕萨特后座的窗户。

  车窗摇了下来，车内传出一个声音，“中午好，杜鸦先生。”

  “中午好，黄老板。我以为像您这种身份的人，起码得坐凯迪拉克呢！”

  “要想活得久，就得学会低调点。”黄伯明打开了车门，“我想不用自我介绍了吧？请上车，我想和你谈笔生意。”

  我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头扫视了一下并排站在我身后的三位像金刚一样高大孔武的“墨镜兄”，似乎摆在我面前的选项并不多。

  所以，几秒种后，我和黄伯明排排坐在了帕萨特的后排。

  黄伯明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叱咤风云的商界大亨或者黑道大佬，他看上去大约五旬过半的样子，穿着休闲装，留着板寸，两鬓有些花白，脸上带着让人舒适的微笑，眼角的鱼尾纹证明了这种微笑并不是刻意装饰出来的。他看上去倒更像是菜场里摆豆腐摊的小店老板，因为生意不错昨天才刚把隔壁的酱油店给盘下来，反正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啦：慈祥、和气，对生活充满了热爱，对自己的成就也有点小小的得意，这和他的那三位能编进最经典的黑社会电影的手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这一切，让我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小心。

  在“Vpair”里跟踪我的“墨镜兄”也上了车，坐在了驾驶室的位置，但是并没有发动汽车。似乎，他在三名手下中的地位更高一些，上车后，他摘下了墨镜从后视镜里瞄了我一眼，这个动作表示他其实一点都不笨。我在心中暗自记下了他的长相，然后把他列入了我的“保持三米以上距离”的黑名单里。

  “这位是？”我佯装不经意地问黄伯明。

  “黄达，我的保安顾问，黄氏集团的安保部经理。”黄伯明加重了一下语气，“同时也是我的侄子。”

  我靠！我可不认为黄老二会让自己的儿子跟着黄伯明干（当然，前提是那老光棍得有一个儿子），那也就说明这位“墨镜兄”多半应该是黄叔明，也就是“僵尸”先生的公子了。难怪他看谁都像欠自己几百万似的，敢情刚死了老爹啊。

  “幸会！幸会！”我赶紧客套。

  “杜鸦先生。”黄伯明微笑着说：“我知道你一直在为公安，确切地说，是在为凌大小姐工作。”

  “凌大小姐和我私交深厚，所以，偶尔会赏我点又轻松又赚钱的好事玩玩。”我承认，“她刚才还在德尚宾馆调查一处凶杀案的现场呢，说不定还没走，那边离这不远，如果您老想见她的话我可以帮忙引见。”

  黄达通过后视镜怒视着我，我对他笑了笑，有时候，微笑是最能伤人的，我身边的黄老板肯定比我更深谙此道。

  我听到黄达的指关节发出“格格”的响声，就连黄伯明似乎也对我的态度有点不爽，不过他依然面带着微笑。“杜先生，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过节，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

  见鬼！我已经努力表现得很嬉皮笑脸了，他却还是能嗅出我骨子里的紧张来，我的神经不自觉的开始绷紧。

  他接着说道，“我只是想找你帮个小忙，要雇佣你的话，薪资是多少？”

  “老实说，我已经在帮公安调查令弟的死因了，如果你是要我帮这个忙，我倒是不介意拿双份佣金。”我决定不再玩弄我那些小伎俩，而和他正面交锋。“我的时薪是五十元，每天按十小时计算，如果需要使用法术的话得另外收费，你明白的，法术介质可不便宜。”

  “嗯，挺合理的价位。”

  “不过，令弟的死因有点蹊跷，所以价钱可能需要……”我的贪欲总是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冒出来。

  “我给你双倍价钱。但是，我要你停止调查，别管我弟弟的事情。”

  “好的！”我愣了一会，“……什，什么？你付钱要我什么事都别做？”

  “嗯，一小时五十，一天十小时的话就是五百，我先给你一周的薪水，双倍，那样的话就是七千，对吗？”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一天一千块，你要我……？他真的是你亲弟弟吗？”

  “当然是！叔明去世我也很伤心，但是这是我们黄家的家务事，你懂吗？”他保持着微笑，“如果我是你，就回家睡睡觉，或者索性离开上海出去玩一阵子，让凌警官找不到你，然后就等着拿钱。我会一直付钱直到公安局把这个案子作为悬案给搁置掉。”

  我有点明白了，像黄伯明这样的身份，确实有很多事情放在天平上的重量远远高过搞清楚自己胞弟的死因。他不是不想知道，只是不想让外人先知道。

  但是，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黄伯明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他竟然阻止我去寻找杀死他亲弟弟的凶手，这背后的原因肯定很有意思。我是个巫师，一旦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以后，就很难再放下来。而且，我答应过帮凌了，我可不想放她的鸽子。

  我暂时的沉默让黄伯明以为我默许了他的条件，他向黄达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装得鼓鼓囊囊的大信封递给他。“银货两讫，这是七千块，算是定金，之后的我每隔一周打到你的账户上一次，你的银行账户是？”

  “我一直只收现金。但是我最近很忙，恐怕没办法再接你的委托了。”我把手放在了帕萨特的车门内把手上，然后脑子里回忆起了几个简单易行的法术，准备随时打开车门冲出去，拍晕那两个保安，然后逃之夭夭。

  “杜先生，我知道你是正宗的巫师，而且恕我直言，你在‘六扇门’的日子并不好过，对吧？“黄伯明稍稍收敛了微笑，”是的，我知道‘六扇门‘，而且有那么几位长老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所以，你看，我是真的很想和你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也许是长期的合同，你不会吃亏的。这样吧，我把价钱再提高一倍。”他把身体侧向我这一点，小声说道，“而且，你也不想一直做公安的走狗吧？”

  黄伯明失策了，他不应该在没有事先了解我的为人的情况下就与我接触，确实，我处处受制于凌大小姐，但是很大程度上，我是自愿的，这和金钱、利益之类的东西没什么关系。我不否认我有自己小小的私心，我爱慕凌，那是事实，但是我帮助她的主要原因却是因为：凌潇和她的手下都是公正无私的警察，就算令人讨厌的孙赟也不例外，他们嫉恶如仇，打心里地衷心愿意奉献自己，只求能维持老百姓生活的宁静。

  所以，尽管在黄伯明那真挚的微笑和慈祥的态度背后，透露着老练的谈判技巧以及对目标的专注。他并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棍，他坚毅、无情、冷酷，同时又慈祥、柔情、大度。我明显感觉到了他对失去胞弟的痛苦以及被迫做出抉择的无奈，我甚至都已经有点同情他了。但是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他那种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以为金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这一点恰恰激怒了我。

  所以，这一次，他失策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另外，我更不想做你的走狗。”

  令我惊讶的是，黄伯明没有发作，他依然保持着微笑，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抱歉，我不会强迫你接受我的建议。”他的语调非常温和，就像一个慈父在对自己的儿子说话，“杜先生，我明白为什么凌大小姐会那么看重你了。买卖不在仁义在，我希望我们不会走到对立面上去。”

  我松开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拳头，我已经准备好和三位“墨镜兄”大干一场了，甚至都已经在估算之后可能要支出的医药费，并且幻想凌捧着鲜花到病房来探望我的场面。不得不说，目前的局面还真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这张臭嘴依旧我行我素：“我相信明智如您，黄老板，是不会想和我成为敌人的。”

  黄伯明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这次我没有跟着大笑，我可没那心情，何况黄伯明又不是美女。

  随后他停止了笑声，眯起眼睛注视着我，缓慢而悠闲。

  “至少听我一句劝，杜鸦先生。”他说，“你的态度得好一点，现在这样对生意可没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