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在老段各种酷炫手段的帮助下，我花了整个后半夜的时间打发掉了围着我的小公寓闲逛的小妖们，顺便完成了凌要求我做的实验，并确信让不知道躲在哪窥视着我的张胖子以为我一整晚都在睡大觉。当我红着眼睛拉开窗帘迎接已经高高挂起的太阳的时候，我已然明白要如何把两个大活人瞬间变成两具漂亮的腐尸了。然而，我的心情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我和老段反复核对了实验的各项材料、配比、用量以及每一个步骤，最后，只能以面面相觑而收场。这不合理，完全不符合逻辑！

  我猛灌自己一大口黑咖啡，抓起昨晚穿过的破损的黑色风衣，连牙都没刷就冲出了大门。老段没有跟来，而是用豹爪子体贴地为我关上了房门，我连大声道谢的心思都没有，说实话，我觉得自己现在应该已经和枯株朽木差不多了。老爷吉普的后视镜证实了这一点：我油腻的头发凌乱地搭在前额上，憔悴的面容配上布满血丝的双眼，当然，还有深陷的眼窝外加黑眼圈，枯槁的脸上也挂满着连夜冒出的胡渣。

  凌一定会爱死我现在的样子的！

  管他喵的呢！凌需要这个结果，我欠她的，而且，这个结果很离奇，离奇到已经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

  凌的办公室设在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这里以前是市公安局的干部疗养所。由于近十多年魔都过分膨胀的人口，犯罪率也就伴随着城市的拥挤程度而扶摇直上，公安局飙升的工作量使得原先的分局规模已经无法胜任，因此便迁址于此。翻修一新的分局就像一个刚入伍的、血气方刚的新兵一样，处处洋溢着朝气。

  我没花多少时间就将老爷吉普飙到了分局的门口，虽然分局的门卫都是熟面孔，但是他们依旧乐此不疲地查验了我的顾问证件。嗯，我不怪他们，谁叫我是一个骗吃骗喝的神棍呢，在他们心目中大概已经认定我的收入就是从他们这些编制外员工的工资中克扣的了。

  但是，你们倒是快一点啊！

  “拜托，我找凌科有急事！”我没好气得催促道。

  “急什么？！我先打个电话看看凌科在不在。”门卫瞥了我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然后对我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

  我只好等着，趁机舒舒服服地揉了揉我的鼻梁和眼眶，当我还想再做一下眼保健操的时候，门卫总算打通了电话。他相当莫名地说了句“嗯”之后，就只剩下诚惶诚恐的“好！好！好！”了，我有时候真心觉得，天底下的门卫和保安恐怕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最后，他终于挥手示意我可以进去了。

  由于独立在公安各部门之外，特调科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小楼，我把老爷吉普停在了特调科附近的一个空车位中，便径直取道来到了这栋小楼底楼的会议室。

  凌潇已经坐在圆桌旁等着我了，当然，还有讨厌的孙赟，以及特调科的另外一位警探。我向他们一一点头示意，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差不多马上就开始犯困了。

  “喂，臭乌鸦！你是嗑了一晚上******然后跑我这自首来了？”凌被我的妆容吓了一跳，“小李，去泡杯咖啡来，不要奶，多放糖。”

  那位警探应声走出了会议室，孙赟看着我，不怀好意地问道，“听说昨天你去了水仙坊？”

  “嗯，没错，还和某只母狐狸打得火热。”我揉了揉太阳穴，“你就羡慕嫉妒恨去吧！”

  “你们两个，给我停！”凌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孙赟，去把录音打开。”

  “得令！”

  这时，我的咖啡来了，我“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小李八成在里面放了一整盒的方糖，喝起来真心舒爽，而且很提神。凌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惯例地穿着她的黑色警服，依旧相当迷人，只是，眯起来端详着我的一双美目中似乎也充满着血丝。

  “好吧，现在你可以汇报了吗？”

  我一口气干掉了剩下的咖啡，强忍住要打哈欠的冲动。“昨晚我在水仙坊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涂山鵺倒是见了我，但是结果只是她暂时把我排除出了要给女儿报仇的名单之外而已。”我没有提及发生在地下车库的事情，免得节外生枝。

  “她竟然肯见你？”

  “我很有礼貌，不会像某人只会色迷迷地盯着她的常务经理。”

  “你说什么？！”孙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然后毫无悬念地被凌一眼给瞪了回去。

  “那么说，这个凶手不是针对涂山雅的？”

  “很可能，否则依照涂山鵺的手腕，不会一丁点头绪都没有。”

  “那么是黑社会内斗吗？有人雇佣降头师打压黄伯明？”

  “这个我不好说。”我不能对凌解释为什么再多的钱也无法雇佣一个降头师对黄叔明这样六扇门之外的人下杀手，只能转移话题，“昨晚我在一个……助手的帮助下，完成了你要的实验。”

  “很好！”凌坐直了身体，“说说看吧。”

  “我差不多忙到了天亮。”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油腻的头发和胡子拉扎的下巴，“你需要的清单已经搞定了，我马上就可以列给你。”

  “非常不错！给你记一功。”

  “先别得意，这里面有问题，”我打断了她，“大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凌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让我先理理思路。”我按摩了一下鼻梁，“我先说明下，我这个助手，虽然他不是降头师，但却是我们行内的老手，他的见识远远超过了我，因此，我们实验的结果不大可能有错误。”

  “听起来像你的前辈，继续，尽量说具体点。”

  “嗯。无论是谁杀死了黄叔明和涂山雅，他使用的肯定是尸降术，这点我已经证实了。他取得了一些黄叔明或者涂山雅的身体组织，血液、毛发、皮屑之类的，混入用腐烂的鸡肉或者鱼肉、反正是腐败的蛋白质为主料的某种恶心巴拉的药剂，然后利用一系列施法的过程，注入自己的精神力，使得药剂腐败的效果转移到被害人的身上。”

  “这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啊，你给我这药剂的配方，我就能进一步追查了。”

  “别急！我就快要说到重点了。”我抱怨道，“所谓‘尸降’，顾名思义，就是直接把对方变成尸体的降头术，理论上，作为法术媒介的身体组织不需要很多，便能造成致死的效果。然而，我们都见到了黄叔明和涂山雅尸体腐烂的程度，完全烂得不成人形了，对吧？要达到这样的效果，凶手需要使用大量的被害人的身体组织。具体量化来说的话，起码是六百毫升的血液，或者等重量的毛发、皮屑、指甲，诸如此类。”

  “六百毫升？这都三血袋了，需要那么多？每个人吗？”凌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只多不少。”我回答，“不是每个人，是一个人。”

  “我没听明白，你给我解释清楚点。”

  “我的意思是，只需要黄叔明或者涂山雅一个人的血液就行了，但是肯定不会少于六百毫升。我们的凶手要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就必须先给被害人来个大放血。”我望着凌紧皱起的眉头，“现在你明白问题出在哪了吧？”

  “有给被害人大放血的机会，为什么不直接就做掉他们？”凌喃喃说道。

  “Bingo！”我打了一个响指，“而且秤个二两肉就能搞定的事情，我们的凶手非要切他一斤半，就算凶手旨在复仇，六百毫升也太多了一点，这似乎有点说不通。”

  “那倒未必，我们的凶手不是想让受害者死得很难看吗？而且，你不是也说了，不一定非要是血液。”

  “凌，你知道和六百毫升血液等重量的毛发得有多大的体积吗？还有，你知道一个人一天才产生多少皮屑吗？”我耸耸肩，“当然，直接从被害人身上割个六百克的肉下来也是可行的，如果你觉得有可能的话。”

  我再一次揉了揉鼻梁，“而且，我的话还没说完呢，这六百毫升血液必须保持新鲜，从被害人体内抽出到参与施法，间隔不能超过四十八个小时。毛发或者皮屑的保质期可能会长一点，但是要在期限内囤积那么多的量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你可以去上海各级医院查查他们俩被害前两天内有没有大出血的就诊记录，只是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我可不认为一个刚被放了六百毫升血液的人还能和情人在宾馆里缠绵悱恻。”

  “涂山雅不是妖狐吗？也许妖狐……”孙赟插嘴道。

  “想法不错，不过很可惜，就算是九尾狐，以涂山雅那小身板……呵呵！”我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目前来说，就这些了。”

  凌一言不发地把这些信息全部输入了她那台笔记本中。

  我发现凌的脸色有点难看，便安慰她：“好歹清单我是给你了，你也不用那么沮丧，对吧？凭你们特调科的这些精兵强将，只要能窥得冰山一角，早晚就能洞察全貌的。”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涂山薰。我将手机屏幕展示给凌，请示她是否可以接这个电话。

  “接吧，把免提打开。”凌瞟了我一眼。

  我按下了接听键，道了声“你好”，扬声器中倏然间便飘出了涂山薰那妩媚、略带挑逗的声音，“杜鸦，是我呀！薰！本周末晚上你有空不？”

  “噗！”貌似是孙赟把口中的水给喷出来的声音。

  “那是什么声音？”电话中的薰问道。

  “你的一个仰慕者，我在公安局呢，你还记得凌科和她身边的那个帅哥不？”我稍稍加重了“公安局”三个字的语气，以提醒涂山薰不要在电话中乱说话。

  “不记得了。”薰懒洋洋地回答。

  我瞄了一眼孙赟的表情，按捺住想要笑出来的冲动，继续说道：“周末吗？周五还是周六？”

  “我稍后发短信给你，我不想和公安打交道。”薰的声音听上去不大高兴，“我也不想和公安的鹰犬打交道，除非你再次以你老师的名义起誓，接下来我们之间的事情都没有公安来掺和，否则，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好吧，我发誓！”

  “嗯，乖。”电话挂断了，而我注意到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以你老师的名义起誓？再次……嗯？！”她扬起一边的眉毛看着我，“你对这只母狐狸发过什么誓？”

  “没什么。”我装出最无辜的笑容，“我觉得以后接私活的时候可能会用到水仙坊，所以想和她们处好关系，仅此而已。”

  “臭乌鸦，你说谎的水平实在是很蹩脚。老实交代！”

  “真的和工作没关系，这是我的私事，凌大小姐，我总归也能有自己的私生活吧？”

  “和一只妖狐？”

  “我还是个巫师呢！”我也有点恼了。

  “我是为你好，勾搭上水仙坊的狐狸精对你能有什么好处？”凌叹了一口气，“随你吧，但是别影响到工作。”

  “那我们算是达成谅解了咯？接下来你还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没有了，你回去休息两天，然后去和你的小狐妖约会去吧。”凌冷笑道，“不过你得把手机开着，随叫随到。”

  “遵命！”

  “任何时间！”凌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