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4.第734章 停歇

  战争时间越来越长，不论是洪承畴和朱微娖都非常有压力。不过朱微娖比洪承畴要好一些。因为自从四城紧闭之后，自己的物资堆积如山用不完，而洪承畴却越来越难过了。

  洪承畴起事太快，势力根本来不及消化。

  他依仗的不过是一股气势罢了，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打了那么久，这股气势早就泄了。

  白莲教的士兵又不是什么真正的精锐，铠甲和武器的精锐，也坚持不了太多的时间，因为洪承畴本身不具备在生产这些武器的能力。

  无奈之下，洪承畴只能暂时重用叶昊，让他暂时帮助自己分担压力。

  叶昊也没有敷衍，集中了几十门火炮，对着京师一处已经出现了裂缝的城墙，然后开始带队猛攻。

  朱微娖的弱点，就是洪承畴重点打击的对象，这本身是没有任何错误的。

  但是朱微娖控制的部队，占据了京师有力的地利，根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兵马，就可以将那些缺口防守的严严实实。

  叶昊手下的白莲教勇士虽然善战，但是连续冲锋好几次也没有结果，反而被朱微娖利用火铳手，消耗了他们的大量的有生力量。

  孙贤前来寻找叶昊支援的时候，叶昊刚刚中箭自阵前退了下来，阵中战鼓犹在轰鸣，叶昊赤着黑黝黝的脊梁，露出一身钢铁般的肌肉，身上又是汗又是血。

  一条比得上孙贤大腿粗的胳膊刚刚拔去箭头，血肉模糊一片，正有一个军医满头大汗地给他包扎。这军医倒不是医术低微，也不是头一次上战场见不得血，可是碰上叶昊这么难侍候的主儿，他想不冒汗都不成。

  叶昊大马金刀地坐在那儿，军医一旁哈着腰儿给他清理血污、敷药包扎，但是这位叶昊大将军却不闲着，坐在那儿虬髯如刺，二目环睁，声若霹雷地大声咆哮，两条手臂不时挥舞起来，把那郎中带得东倒西歪：“朱微娖这死娘们，这天杀的。领着一群明狗只会暗箭伤人，怎不出来与某家决一死战。”

  “你去你去，再调几门火炮来，把他们的城门给我轰塌了。”

  “把左营调下来歇息，换右营上，他用暗箭伤人，老子就用车轮战拖死他，俺看这城还守得到几时。”

  “报！大将军，箭矢不够用了。”

  “滚你娘的，这种事也要禀报本将军？你成亲的时候要不要本将军替你去入你媳妇啊？箭矢不够了就去陛下行营讨要，皇帝老子能差饿兵吗？你这军需官怎么当的，不长眼睛的狗东西。”

  在几名亲兵的笑声中，那军需官灰溜溜地跑开了，叶昊听见前边杀声松懈，忽又跳将起来，大喝道：“你奶奶个熊，怎么松了劲儿，把俺的亲兵卫队拉上去督战，敢临阵胆怯者，杀无赦！”

  有人急道：“大将军，非是将畏战，乃是箭矢不足，无法压制城头敌军，待箭矢运到便再度起进攻。”

  ……

  燕京城头。

  士兵的士气已经很疲惫了。

  洪承畴不是一般的将军，他曾经是朝廷的五省总督，他对大明的军制非常了解，对朝廷的情况也非常理解，所以此时他选择进攻京师，非常难以阻挡。

  李栋最后还是没有强迫朱微娖留下。

  李栋明白，朱微娖的心就拴在京师里，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强迫他留下，既然她不愿意，就放她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难道自己留下一具恨自己一辈子的行尸走肉吗？李栋做不到。

  回到京师之后，朱微娖便开始及时整顿军队。

  因为当她拒绝了李栋之后，李栋已经带着部队暂时离开了京师一带。

  虽然算不上心如死灰，但是李栋甚至没有说一点关于援助京师的事情，可见李栋在这件事情上的愤怒之意。

  朱微娖为什么要坚持守京师。

  因为他有底牌，那就是他囤积了不少物资。大量的做工精细的火铳，好几个兵站的弹药。对付白莲教的教众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白莲教的将士武艺大多数都非常不错，但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功夫再好，一枪撂倒。这些存货，都是崇祯变法开始积攒下来的，可不是洪承畴可以比拟的。

  关键还是人。即便是再好的武器，也得有人会用。

  如果只是教会士兵用火铳，只需要半个月的集中训练就够了，一共那么几个简单分解动作，再笨的人都能学会。

  然而要想让这些士兵学会列阵、变阵、服从鼓号，能够在阵前面对敌军的弓箭和战马不乱阵，这就需要长达两个月的新兵训练。

  幸好是守城，比起进攻来说，要简单很多，这也给朱微娖省了不少麻烦。

  在这两个月中，被朱微娖聘请来的秀才会每天给这些原本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灌输荣誉、纪律和尊严，就像是栽培庄稼时施与的阳光、肥料和水。这个成长过程绝非一蹴而就，而且绝不能拔苗助长。

  这些日子，洪承畴依仗强大的兵力，对京师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狂轰乱炸。

  但是就是无法攻陷京师。

  此时的京师变成了一座坚固的城堡，这座城堡，从哪一个方向看来，都是那么危险。无从下手。

  敌人因为没有足够的箭簇，暂时停止了进攻。

  京师的守军抽了个功夫开始吃饭。

  京师这支新成立的经营，完全是按照秦军的步兵操典建立起来。

  战斗刚刚结束，军号响起，炊事班便已经推着餐车到达。

  团长和营长都有属于的团部和营部，里面配有属于自己的辎重队，装载属于自己的辎重物品，还有一些就是士兵们自己的军粮。

  只是这守城，车马暂时用不上了。辎重队直接上了城墙。他们装备有专门的炊事车，不必搭锅，就可以在车上造饭。

  朱微娖从秦军那里学来的，军事专业化。

  敌人暂时停止进攻，士兵们稍作休息，各部队的火兵正忙个不停，面和面，面团在手不断变幻形状。

  随后这些面团被分为基本相同的等份，擀成圆饼形状，撒上碎葱、细姜、盐及麻油等物，放在炊事车上的平底锅上烤烙。

  滋滋声响不断，香气扑鼻，一个个色香味大饼就这样成了。

  依份量，其实吃一个大饼就能吃饱，更不用说余者炊事车上还有干肉、咸蛋等物。

  那些沥干的肉块放入沸水煮制，放入一些食盐、葱蒜、渣皮等料，会合一些干菜沸煮，大寒的天气，吃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分外舒服。

  这些干肉用纸袋包装，储藏良好，约可放置三个月左右。

  朱微娖在西北卧底的时候，便将这些东西的配方背诵的清清楚楚。

  一般突然出征的秦军战士配给炒面加干肉，或者大饼加干肉。一条炒面袋，约可维持一个军士七到十五天的需求。

  所以闲着没事，各部火兵们都在大力制作炒面。

  其实相比干肉，朱微娖更倾向于多给军士配给一些奶酪奶粉之物。

  她也听李栋说过，这些东西营养与热量更高，不过现在的条件太差，还是未来再说吧。

  火兵们动作很快，在各部军士安营休息不久，他们的饭菜已成，各部将士，全部按秩序排队领取自己的饭食，军官军士都是如此。

  京营的士兵虽然成军时间不长，但是却没有大明旧友部队的坏毛病，堪堪半个月，这种做法已经********了。

  饭菜的香味，引得到城墙上帮忙的青壮们的注意，一个个垂涎欲滴，他们学着京营的样子，也是个个排队领取伙食。

  上城墙之前已经言明，他们的饭食由朝廷供给，几日随同作战，对京营的作派，他们从不习惯到慢慢习惯。

  对他们的待遇，朱微娖给他们下等军士的饭食，一张大饼，不够可加，一碗肉汤，内有一些肉丝，也没有咸蛋，不过张文定军将士都表示满意。

  这些来帮忙的青壮，往日里能吃上米粥，就已经非常激动了，如今能够吃上这等美味，就算是战死，也没有丝毫的怨言了。

  往日张文定营兵食用的是一种叫做餮饭的军粮，便是将米煮熟后放到水曝晒，反复几次，最后得到一些干米饭。食用时取热水泡软煮熟就可以吃了。

  对京营的餐餐能吃饱，天天有肉汤，连上城墙给儿郎加油的乡绅表示羡慕，更不用说他们的普通青壮了。

  随同京营出征的这些天，很多人都觉得，冲着这天天能吃饱的日子，他们上城墙跟着打仗，就值了。

  对于青壮们来说，京营内的一切都透着新奇，拿这炊事车来说，行动便捷，提供的伙食又快又好，依他的估算，一辆炊事车一个时辰之内至少可提供二百余人的饭食，满足一总军士的需求。

  他们很想知道，这才成军一个多月的京营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对吃饭时朱微娖自己排队领取饭食，青壮们更表示惊讶，他们唯一的解释，便是朱微娖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宵衣旰食，怪不得其部所战无有不胜。

  ……………。。

  几根粗若儿臂的蜡烛下，朱微娖在主座上，张文定等将领坐在左边，而京营的那些代团长、代旅长则坐在右边。

  明以左为贵，朱微娖此举，也是尊重张文定的意思，不过看朱微娖麾下将星云集，个个身披精良的甲胄，身上还有保暖的红棉翻羊毛大氅，装备如此精良，锐气隐隐逼人而来，反观自己的部下……。

  张文定内心是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当初自己手下的新军何尝不是这般精锐啊，如今却只剩下不足三千的部下，以及从各家勋贵家里借来的家丁算在一起，也没有一万人。

  对朱微娖让自己先谈一下对洪承畴的看法，张文定当然很高兴，说实在，他虽为英国公，将门之后，但与京营共同守城之后，这风头都被朱微娖部压了下去。自己军士与之相比各方面大大不如，张文定等人内心说痛快，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朱微娖让自己先手，就是给自己面前，尊重自己，当下也不藏私。

  看着京营各将，张文定沉稳坐着，缓缓道：“敌人的兵力配置，大致可以分为伍长，什长，百夫长，千夫长，他们非常狡猾，擅长在战场上假装战败，吸引我们主动出击，然后包围我们，而且那些江湖人物，手段凶狠异常，防不胜防。”

  “他们的作战时的军阵，与正规的军阵不同，他们沿途胁迫了很多百姓参加他们，所以真正作战的时候，他们往往让百姓在最前面，逼迫他们作战，我们的士兵不忍残杀百姓，往往导致自己白白牺牲。百姓身后跟着的步足，步足后面有骑兵和弓箭手。如果战事顺利的话，普通的百姓也可以杀人，如果劣势，他们会瞬间退却，寻找有利时机，与我们作战，洪承畴是指挥大家，他总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集中数万人，对我们的弱点进行猛烈的攻击。”

  “他们还有很多精锐的骑兵，这些骑兵大多数都是山东响马盗转换而来，身材高大，力量无穷，可以瞬间支援他们陷入困境的部队。”

  张文定说道：“贼擅用细作，或携药囊者蔡为医卜，或为乞丐戏术，观各城虚实，或为饥民饥军内应。他们盈千盈百，往来城，不知是贼是兵。”

  他看了朱微娖一眼：“城西那数千灾民，难保内多流贼细作，须得严防。”

  朱微娖沉吟，张文定说的这些看法，跟自己了解到的大致差不多，他们一般的战法就是很难与官兵硬碰硬，而是极善撤退诱敌，是游击战的高手。

  依张文定的说法，洪承畴等人的打法与李自成差不多，都是次等的士兵打消耗，精锐士兵从后面杀上来。

  听了张文定的话，朱微娖更深体会到打败洪承畴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洪承畴打仗狡猾，全都是跟流贼交战过程中学会的。

  自己虽然跟流贼有过交战经验，但是那确实在闯王骄傲自大，目中无人，被自己包围的时候，他们被迫选择了决战。

  京营新军没有什么作战经验，没摸清他们底细战术之前，还是慎重为好，稳扎稳打，决不能轻言冒进。

  等习惯他们的战术后，再找个机会，一次给洪承畴等人一个狠的。